大喵

【古早味花黑】【生子】不离

15年和朋友合写的古早文,这么多年过去,对这两个人的认知还是产生了一些变化的,大体上跟文里不太一样了。原本有些踌躇,但是承蒙心爱的太太@雨漫微晴 错爱,还是鼓起勇气发出来~大家看个乐子吧~番外也有,明天发~


p.s. 眼看着花黑tag就要被生子文屠屏了,但天地良心,这真的是巧合。。。

再p.s. @雨漫微晴 太太的文真的很棒!大家都去打call!看到就是赚到!


【1】
黑瞎子尝试着挪动了下身体,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,但只是从前。
现在他的身子要笨重得多,毕竟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生命,八九个月大,已经可以用活蹦乱跳来形容。
大夫说,他要多补充水分和维生素A,希望他的眼疾不会传给下一代。但黑瞎子住的房子经常性停水。以前他不怎么在意,大不了去随便哪里蹭点水喝,可是为了宝宝,黑瞎子准备了很多。
他开始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存钱的习惯,但过去的事不值得多想,黑瞎子从来懒得为不值得的事浪费感情。
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:“想不想吃西瓜?”
得到的回应是来自右腹轻微的触痛。
黑瞎子撑腰起身,“梳妆打扮”一番,道:“带你出门溜个弯。”

【2】
盛夏时光。整条街看上去都一览无遗。
黑瞎子的视力不太好,总是选择性过滤掉大部分事物。他专注的寻找着西瓜摊。
然后,有两个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。明明隔着那么远,但就是看得很清楚。
女人穿一身旗袍,头发绾起,娇俏中透三分风韵。左手挽着的男子着休闲西装,扣子打开,粉红衬衫被风吹起一角,却丝毫不显轻佻。
倒是越发成熟了。
黑瞎子嘴角翘起,笑容未完全绽开,人已经隐入了身旁的小巷子里。
一身黑衣的他,遮掩着面容,莫辨雌雄。拖着臃肿的身躯,艰涩的挤在这个光照不到的地方,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男人叫解雨臣,是他腹中孩子的父亲。身旁的女子,是他的新婚妻子,霍秀秀。

【3】
解雨臣办婚礼那天,黑瞎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。
婚礼,不是跟他的婚礼。那么解雨臣这个人,跟他也就没什么关系了。
他没有收到请帖,这是情理之中的事。于解雨臣和霍秀秀的家族来说,他算不上什么人物。但若要不请自来,他完全有能力办得到。
可他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。
没有砸了这场婚礼,已经算是他对解雨臣的仁至义尽。


【4】
宝宝生于7月7日,凌晨。
黑瞎子是经历过生死的人,对自己的躯体症状敏感,但并不在意。
而当他再度在睡梦中被痛醒,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要生了时,他已经濒临破水。
没有人帮他。疼痛来的突然而剧烈。
黑瞎子撑着身子去了厨房,没有水。又折身去取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衣,腹部一个猛烈的收缩,迫使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。
黑瞎子皱起了眉头,扶着墙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,他的身下聚了一小团水渍——羊水破了。
外衣的袖子被咬在了口中,他分开双腿,曲起,尝试着自己用力。
手机就在衣服口袋里,但此时此刻,他却不知道该打给谁。
他没有朋友。没有亲人。这副样子更是见不得人。也去不成医院。
只能自己咬紧牙关,感受腹部的蠕动。
肚子逐渐下坠成梨形,将身前的衣服绷紧。黑瞎子尝试着伸出手去,骨节分明的手指摸索着身下。
他从来没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。红色的液体汨汨不断的从下面涌出,渗过指缝,顺着地板蔓延。
太阳出来的时候,宝宝降生了。
黑瞎子的手有些脱力,但意识仍然清醒,稳稳地把宝宝从身下捞起来。
用牙齿一点点咬断脐带,黑瞎子笑了:“生日快乐,宝贝。”
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渍,头发因为汗水而湿哒哒地贴在额前,阳光透过未打开的窗帘映进来,让这一幕显得有些惊心动魄。

【5】
黑瞎子很是自鸣得意了一阵。明明身体虚弱根本下不了床,却是不肯让自己的宝贝离开右臂半步,整日抱着。
左手拿着小奶瓶,想起来就喂喂,想不起来就抱着宝宝睡过去。
是个男孩。眉眼之间像极了解雨臣,睡姿倒是随了黑瞎子,随时随地都能睡得四仰八叉。
黑瞎子给他起名叫齐霁。霁,是一个雨加一个齐。齐,是自己的那个齐。雨……是解雨臣的雨……
他还在肖想着什么,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。
说到底,黑瞎子还在相信着奇迹。

【6】
半个月后,黑瞎子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。他开始重操旧业。
但是体力却明显不如从前。消耗太大,休养的时间却过短,腰上的肌肉还在因为长达十个月的孕期而松软着,突如其来的高体力活动让黑瞎子有些吃不消。牵扯着旧伤复发,让他第一次觉得行动有些跟不上大脑指挥。
黑瞎子却一点也不在乎。身体几乎要散架了,他却仍在拼命。消耗着自己后半生的那种拼命。
他很高兴,因为人生终于有了动力。
他的宝宝在等他,等着他挣了钱给他买奶粉喝。
他是被人需要的了。
他不再是一个人。
黑瞎子这一走就花去了两个月时间。小齐霁被他用被子包裹着,送去了一个还在哺乳期的女人家。在宝宝额头上送了个离别吻后,黑瞎子用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,让女人心甘情愿替他照顾宝宝,多久都行。
这次接的单子很大。足够黑瞎子置办一套家业。
他准备带宝宝换个地方,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城市,或者干脆满世界走走,吃吃喝喝,逍遥此生。


【7】
黑瞎子在一个深夜赶回了北京城。直奔女人家。
他的身上还穿着执行任务时的黑皮衣,枪还挂在腰前的包里。他尽量掩去身上的戾气,收拾好脸上的笑容,敲响了房门。
女人仍然吃了一惊,犹豫了很久,才把他带到小齐霁的床前。
见到缩在床上的那个小小身影时,黑瞎子眼里专注的再也容不下其他。蓦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,却在看到小齐霁的脸时,笑容止住。
一别两月,小家伙似乎没怎么长。小脸苍白的很,仔细看,还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。
黑瞎子俯身,将小齐霁抱起。他的腰上还带着出任务时留下的旧伤,根本承担不住一个婴儿的重量。但黑瞎子没有一丝皱眉。
他转身,看向女人。
女人神情很是担忧,说宝贝食量太小,跟吃猫食一样,也不知是不是病了。
黑瞎子谢过了女人,抱着小齐霁出了门。
因为有伤,他的步速并不快。小齐霁却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,一直颤动的睫毛也终于停了下来。
他嗅到了生身之人的气息。嗅到了他身上一路走来裹挟的风尘仆仆,甚或伤口破裂溢出的血腥气。
但这一切都让他无比安心。

【8】
小齐霁终究是烧了起来,黑瞎子半刻也没耽搁,连夜把他送去了医院。
因为持续的高热,小家伙全身都烧得通红,嘴里吐泡泡似的,几乎不怎么吸的进气。
黑瞎子把他抱在怀里哄,却没办法止住他的哭声。
照顾一个病中的孩子,黑瞎子还是太没经验了。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对孩子的爱,他为他的病情心焦,活动着全身每个细胞,上下操劳。
黑瞎子几乎跑遍了整个医院,挂号拿药,刚挣来的钱一大半扔进了医院。却并没有多么奏效。
黑瞎子似乎丧失了睡眠功能,查处方,找医生,照顾宝宝,一个人忙里忙外,忘记了疲惫。
怎么会不累呢?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,又在野外奔波了两个多月。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。
不过是消耗着以前打下的身体底子,凭着一口气硬撑罢了。
这口气,眼看着也要到头了。

【9】
检查结果并不怎么好。
黑瞎子的眉头皱着,凝重的神情再没有舒展过。
他在想办法。
小家伙不但遗传了解雨臣的长相,也遗传了他贵气的身子。
他患上了一种很罕见的病,一个肾基本不工作,想要治好,必须要透析全身的血液。但透析就要扔掉废血,而剩余的血液,不足以维持宝宝的生命。
换言之,他需要输血。输血量接近他全身血液量的一半。
黑瞎子咬咬牙,表面依旧维持着满不在乎。
“输我的。”他说。语气颇有几分悲壮。
“不过现在可能不行。宝宝能等么?给我两天时间。”
他得去找人,值得信任的人。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,已经透支的厉害,两三个月大的婴儿,全身一半的血量,也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半条残命。
他必须得为孩子的今后铺好路。为自己倒下后,找一个替得了自己照顾宝宝的人。


【10】
但医生的话给黑瞎子泼了一盆冷水。
“你知道你的身子有多特殊么?”坐在宽宽的办公桌后,医生问道。
黑瞎子挑眉:“怎么个特殊法?”
“你家宝宝的病,可能有一半是因为你。你的血液里有一种特殊物质,不知道怎么就传给了你的孩子,显然,这种物质对他的肾造成了很大负担。”
“我们不能给孩子输你的血,弄不好的话,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。”
“孩子还有别的亲人么?他的妈妈呢?”
黑瞎子没有说话。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上,原本苍白的骨节竟隐隐泛了青色。
他是不是太草率了。
他有什么资格缔造一个生命。又凭什么养得起他。
他究竟,给自己儿子带来了些什么。

【11】
解雨臣的离别悄无声息。
如果说黑瞎子还保留着一丝浪漫细胞,解雨臣则是个从来不妄图改变既定事实的人。
因为牵扯到家族内部的种种复杂因素,跟秀秀的婚,他是结定了。
所以跟黑瞎子的分开,也已经注定了。
甚至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。逐渐的冷淡,然后在一个黎明,解雨臣留在黑瞎子家里所有的蛛丝马迹,和解雨臣这个人,一并消失了。
走的很潇洒,看不出丝毫留恋。
也没有任何挽留。
黑瞎子依旧我行我素、没心没肺地活着。
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,彼此知道彼此的住址。却再没有任何交集,形同陌路。
直到黑瞎子开始了妊娠反应。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吐到昏天黑地,站起来擦擦嘴巴,随便找了个小诊所检查,换回了一份检验报告——他怀孕了。
解雨臣的。
然而除了肚子越来越大,黑瞎子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。
只是不再颠倒日夜的生活,不再闲着没事叼着烟发呆,行动越发不便后,干脆连门都很少出。整日呆在家里无聊收拾着屋子,满地烟头被他扫进了垃圾桶,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在路边摊上随手买回来的小玩具,拨浪鼓或图画书,黑瞎子觉得,家里多了分莫名其妙的童趣。这样很好。
他从没有想过去找解雨臣,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。
他有他的路要走。自己和孩子,走的是另一条,完全相反的方向。

【12】
黑瞎子在一个大雨天来到了解雨臣的家。
这之前他在家里喂小齐霁喝奶粉,连一小碗都没喂进去,便被悉数吐了出来。白色的奶沫沾着小齐霁的嘴角,隐隐透着股药味。
这段日子黑瞎子熬了很多中药给小齐霁喝,小婴儿不大的胃里有一半都是未消化掉的中药残渣。
黑瞎子用拇指轻轻拭去小齐霁嘴角的奶渍,盯着宝贝那双酷似解雨臣的大眼睛专注地看。
看了一会儿,蓦然笑了,像是某种释然。
“你在这里等着。”黑瞎子边说边起身,“爸爸去给你找救命的人。”
语气轻巧的像是在说:我去个厕所一会就回。
替小齐霁盖好了被子,黑瞎子扯了把伞,就这么出了门。
他的身上还沾着小齐霁吐出来的奶粉沫,又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裤脚,狼狈的不成样子。
雨势愈发大了,雨伞根本就遮挡不住。黑瞎子在解家大门外等了一会儿,从头到脚都湿透了。
原本是想着从正门进去的,求人帮忙的事,总不好直接登堂入室。
但是解家的门童不让他进去。
黑瞎子想了想,收了伞,寻了个稍微低矮点的墙,翻身跳了进去。


【13】
黑瞎子凭着记忆在解家大宅里搜索。
宅子是复古园林式设计,道路曲曲折折,很是复杂。但不要怀疑黑瞎子找路的能力,看似大喇喇在园子里走着,实际却几乎没有人能发现的了他。
但只是几乎。
道路拐角处,黑瞎子瞟到了粉红衬衣的一角,是解雨臣。
下一秒,他的身前被一众壮汉拦住,少说二十个。
黑瞎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解雨臣不愿意见他,一面也不愿意。更不会听他说话。
黑瞎子大喊道:“花儿爷,就两句话,你出来下!说完我就走!”
若不是拼了,黑瞎子根本是不会在这里喊话的。他了解解雨臣。道上的花儿爷,岂有不心狠的道理。
黑瞎子被仰面扔在了大街上,受了不大不小的伤,都是面上的,看着吓人,但不碍事。
估计这些人是受了解雨臣的指示,不敢下狠手。
黑瞎子裂开嘴笑了笑,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渍。
花儿,你太高估我了。要收拾现在的我,哪用得了二十人。

【14】
小齐霁开始抗拒喝药。
黑瞎子哄着、骗着、逗着,怎么也不奏效。像是在控诉着什么。
黑瞎子取了药碗,饮了一口。真他妈苦。
苦也得喝。
他俯下身子,嘴对嘴向小齐霁喂去。
一碗药,他自己得喝了大半。
小齐霁愈发瘦了下去,原本被黑瞎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小身子,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,身前身后遍布青紫的针痕,从头到脚,没一处好地方。
黑瞎子看的心疼。无以复加。
他一把抱起孩子,把他裹得严严实实,紧紧箍在怀里。他把孩子送去了医院。
“爸爸肯定让你活下去!”
小齐霁信了。全身上下独那对像极了解雨臣的大眼睛,代替了还不会说话的嘴巴,徐徐向父亲表达着心里的感情。
黑瞎子把小齐霁交给了医生。
“帮我吊住他的命。我去把他妈找回来。”

【15】
黑瞎子这辈子不知道何为放弃。如一头狮子般,大部分时候在懒散的晒太阳,可狩猎时,执着的近乎残忍。
他知道只是傻傻等在解家门前行不通。他得想其他办法。
很久不用的手机被他翻了出来,他找到了解雨臣的旧号,拨出去才发现,已经是空号。
解雨臣是要彻底跟他断了联系。
黑瞎子重新来到了解家。他甚至想收买一个家丁替他传信。
但显然解家的家风非常好,黑瞎子亦没有足够的财大气粗。
解雨臣是铁了心不见他,没有任何一条路行得通。
他找不到任何人帮忙。
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,站在世界的边缘。他的宝宝,还等着他去守护。
杀个人好不好?是不是出条人命,就能把解雨臣引出来?
疯狂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实施,黑瞎子收到了医生的通知。
宝宝等不了了。为了保命,他要经历他降临到这个世上以来,第三次大手术。


【16】
小齐霁躺在ICU里,全身插满了管子。安安静静睡在病床上,不哭也不闹。
黑瞎子在外面等了很久,才被允许进去探望,时间只有半个小时。
他不能碰小齐霁的手,不能抱他,不能亲他,不能带东西给他吃。说话也不能大声。
黑瞎子闭上了眼睛。
“撤了。”他对医生说,“不治了。”
不是放弃,但治不了了。该想的办法黑瞎子都已想过,他黑瞎子无可奈何的事,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又能如何。
黑瞎子重新用被子把小齐霁包好,带回了家。
家里仍然没有人,甚至因为太久没人住,落了一层灰。
黑瞎子把宝宝放在干净温暖的床上,开始上上下下的打扫。
过了这么久,宝宝还是不会说话,连哭闹也没了力气。
又过了很久,宝宝闭上了眼睛。
那双酷似解雨臣的眼睛。再也没有睁开过。

黑瞎子是个不太喜欢回忆的人,可眼前的世界没有了色彩,他只能靠回忆过活。
他想起了不久前的盛夏,甚或他跟解雨臣分开的那个冬天。
一点也不难过,至少,那时还有希望。
可现在,他什么也没有。
屋子里又变成了他一个人。
一堆拨浪鼓和图画书,渐渐重新被一地烟头取代。
在这个世界上,他再无牵挂。
就像做了一场梦。

【17】
黑瞎子的眼神不太好了,去宝宝墓前时,甚至要摸索着才能找到碑上的名字。
可他不在乎。随意往墓边一坐,叼着一根烟,却并不点燃。
然后脑袋一歪,说说话,睡睡觉,就是一下午。
在天快黑时,再扶着墓碑起身,跟宝宝告别,捶着腰往回走。
顺带一提,他的腰已经彻底废掉了,很久没再出过任务,甚至连弯腰这样的简单动作,也要费些力气才能完成。
他也不必再担忧在大街上偶遇解雨臣,即使是阳光旺盛的正午头,他也很难看清两米以外的事物。

黑瞎子找了一处茶摊,坐下来,开始消磨晚上的时光。
他的钱不多了,能花到什么时候,算什么时候吧。
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,很是欢乐。
黑瞎子虽眼睛不好,耳朵倒还正常。他听出那是霍秀秀的声音,说话的对象是解雨臣。
黑瞎子掏出钱包:“老板!结账。”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怕再晚一点,解雨臣再走近一些,他会忍不住上前去撕碎他。

【18】
“站住。”声音不大,却是不容抗拒。
黑瞎子当做没听见,继续往前走,没两步便被解雨臣拦在面前。霍秀秀也跟了上来。
解雨臣盯着黑瞎子,话却是对霍秀秀说:“你先回去。”
霍秀秀倒也是个识趣的人,知道什么时候的解雨臣不容反抗,只嘱咐了句“早点回来”,便转身离去。
解雨臣看着黑瞎子。
知道他的生活一向不正经,可从没想过他会混成这个样子。
这世上,谁离了谁是活不成?他可从没想过,黑瞎子是离了他就要死要活的人。
最多骂两句,难过上一阵,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。
最多,忘不了罢了。
解雨臣伸出手去,想要摘掉黑瞎子的眼镜,却在半空中止住,硬生生收了手。
末了只是问道:“眼睛怎么了?”
黑瞎子本就比解雨臣高了半个头,此刻似笑非笑斜睨着他,道:“关你屁事。”
解雨臣倒也不恼,目光下移,打量了一会儿,才复又看着黑瞎子的眼睛,道:“我想管。你又奈何?”
黑瞎子挑眉:“想打架?”
解雨臣想了想,扬扬嘴角:“奉陪。”
黑瞎子的身体真的是烂到了一定程度,没过几招便气喘吁吁,解雨臣没费多大力气,便把他牢牢禁锢在身前。
“别动。我给你把把脉。”解雨臣趁机抓过黑瞎子的手腕,手指堪堪搭上去,便暗自吃了一惊。
这人的身体,何时被糟蹋成这样?
“身上还有什么伤?”
没等黑瞎子回答,解雨臣便把他按倒在地上,想去解他的衣服。
黑瞎子索性放弃了挣扎,咳了两声,对着解雨臣笑道: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要当街操我。”
是讽刺的笑。
解雨臣停了手,他从黑瞎子身上起来。
“去你家,我给你检查下,再给你找个大夫。”
黑瞎子晃晃悠悠起身,半路又摔回去。解雨臣在他腰上托了一把,才堪堪把他扶起来。
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,哪怕是怀着齐霁要生的时候。


【19】
说来也是好笑。
当初黑瞎子费尽心机,只是想要跟解雨臣搭上话。如今人不请自来,就站在自个面前,却只能让黑瞎子从心底生出苍凉。
黑瞎子站在自家门前,掏钥匙前,给了解雨臣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。
“真要进来?别后悔。”
花儿爷要做的事,岂有后悔一说。解雨臣微抬下巴:“开。”
门开了。
入眼是地上的一滩暗红,渗透在地面的缝隙里,很难清洗掉。解雨臣敏感的察觉到,是血。
眉头微微蹙起。
继续往里面走,地面上散落着烟头。床上堆着未洗的衣服,旁边还有歪七扭八的几只酒瓶子。
眉头皱的更深了。
转身,黑瞎子正倚着橱柜,嘴里叼着烟,也不知是望着他,还是在想着什么。
解雨臣走过去,细长的手指掀起黑瞎子的衣服下摆:“自己脱?还是我帮你?”
黑瞎子偏头,吐了嘴里烟头,拉开了皮衣拉链。
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,甚至连多少条解雨臣都记得清楚,他不在这段时间,胳膊和后背又多了两条新的。
解雨臣的手落在黑瞎子的腹部,摩挲着那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,眉头深深皱起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如你所想。”黑瞎子故意停顿了下,有趣的欣赏了会解雨臣的表情,继续道,“妊娠纹。”

【20】
男人,是不能生孩子的。可谁知道他们这一群人是个什么怪物。
既然能长生不老,自然就能生孩子。没什么讲不通的。
可生的下,却养不起。
齐霁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。
在齐霁的墓前,解雨臣终是没忍住,给了黑瞎子一拳。
“谁他妈让你擅自决定的?”
黑瞎子被打的歪倒在墓碑边,索性扶着墓碑坐了下去。
刘海太长,遮住了黑瞎子大半张脸。用拇指抹去嘴角血渍,黑瞎子道:“爷生个孩子,还要先问过你?”
你他妈的生了倒是给我养活!
这句话解雨臣没喊出来。他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了哪里。
黑瞎子去找过他的。冒着大雨,在门外等了他很久。后来,又来了很多次。
解雨臣都知道,可他狠着心,一次都没有见。
如今,他反应过来。黑瞎子会找他,不是来砸场子,也不是莫名其妙、心血来潮。他找他,是要他去救命的。

【21】
解雨臣蹲下身去,很近的距离,他看着黑瞎子。
“瞎子。”他唤他的名字,伸手拂开他额前的刘海。解雨臣允许了自己的情绪外露,他要黑瞎子从他的眼中,看到他所有想说的话。
可黑瞎子却没有抬头。
“瞎子,看着我。”解雨臣道。
他在想,他能给黑瞎子什么承诺。
“瞎子。”解雨臣轻轻抱住了黑瞎子,“答应我。活下去。”
不能对不起解家。解雨臣告诉自己。
可他欠了黑瞎子,欠了一条人命,他得还。
他要还债。那么黑瞎子就得有命受。
“等我。知道吗?”
等到他能过来还债的那一天。
黑瞎子终是笑了。天色清亮,解雨臣仿佛透过墨镜,看到了黑瞎子眼里的光。
“花儿。我真不理解,你那莫名其妙的责任感,究竟从何而来。”


【22】
在这个世上,有些人是来还债的,还完就走,注定人间留不住。
解雨臣一直在想,他和黑瞎子,究竟谁是谁的劫,谁又该还谁的债。

【23】
解雨臣走在大街上,累了,往临街店铺的墙壁上一靠,枕着手臂,望着天空吐泡泡。
过了一会儿,他的身旁又多了一个人。嘴里叼着根烟,陪着他一起吐泡泡。
解雨臣侧头望去。那人戴着墨镜,穿着黑皮衣,笑容很欠扁。
那天是个大晴天。阳光很旺盛,将两人的影子映到墙上,紧挨在一起。
解雨臣嫌弃的侧了侧身。
那人笑着,倒是凑得更近了些。下一秒,那人用手取下了烟,胳膊撑着墙壁,吻上了解雨臣的唇。
缠绵悱恻。解雨臣感受着黑瞎子唇舌上的温度,从此坠入。

很多年以后,黑瞎子的葬礼上。
是解雨臣亲自主持的仪式。他看着黑瞎子的遗体被放入棺椁,封棺之前,解雨臣取下了黑瞎子脸上的墨镜,给自己带上,下令封棺。
所有人都走后,解雨臣一个人留下。
没有解家,没有责任。
解雨臣任性的趴在黑瞎子的墓碑上,清瘦的手抚摸着他的名字,像抚摸爱人的脸庞。
“黑瞎子,”解雨臣道,“人活着真他妈的累。”
没有回应。
“可累,不也得活着。”解雨臣喃喃低语着,抬头,透过墨镜,看着黑瞎子眼中的世界。
眼角渐渐湿润,可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。
解雨臣终是懂了——原来多么惨的人,也是可以笑的。
只要扬起嘴角就可以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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